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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手一搏:为什么 DeepSeek 没有出现在大厂?

· simons ·
创新者的窘境 战略设计

2025 年初,中国人工智能初创公司 DeepSeek(深度求索)凭借开源大模型DeepSeek-R1的发布,在全球AI领域掀起了一场“中国风暴”。这款以超高性价比和高效推理能力著称的模型,仅用 600 万美元的成本便在两个月内完成训练,其性能却能与耗资数十亿美元的美国同行匹敌。然而,这一颠覆性创新并未诞生于腾讯、阿里、华为等中国科技巨头,而是由一群本土年轻团队在资源有限的环境中“突发奇想”而来。这不禁让人追问:为何大厂难以孕育此类突破性技术?答案或许隐藏在《创新者的窘境》的经典理论与当下中国科技生态的复杂博弈中。

China’s DeepSeek AI and Its Impact on Malaysia’s Tech and Construction …

一、大厂困境:创新的“诅咒”

1. 资源诅咒

大公司的创新困境,首先源于其组织结构的“资源诅咒”。正如克里斯坦森在《创新者的窘境》中所言,成熟企业的资源分配往往被既有的成功业务绑架,难以向高风险、不确定的颠覆性项目倾斜。腾讯、阿里等大厂拥有庞大的用户基数和稳定的收入来源,但这也导致其战略重心更倾向于维护现有生态的“现金牛”业务,而非探索未知领域。例如,腾讯微信的 AI 化进程长期被张小龙的 “克制” 哲学主导,直到 DeepSeek 爆火后才迅速接入其模型,折射出大厂对颠覆性技术的被动防御姿态。这种保守性并非偶然 —— 复杂的决策层级、KPI 导向的绩效体系,以及多方利益博弈,往往使创新提案在层层审核中失去锐气,最终沦为对现有业务的修补。

更关键的是,大厂的技术路径依赖与 “效率至上” 的思维模式,反而成为创新的枷锁。以 AI 大模型为例,美国巨头普遍追求 “三高”(高算力、高投入、高参数规模),而 DeepSeek 则通过算法优化(如 MLA 机制)将显存占用降至传统模型的 5%-13%,在芯片受限的背景下开辟了一条 “低耗高效” 的中国特色路径。这种突破恰恰源于资源匮乏的倒逼 —— 当大厂依赖成熟的算力堆砌时,小团队被迫在架构设计上 “另辟蹊径”,反而实现了技术范式的跃迁。

2. 现有市场与潜在需求

同时,大企业往往因过于关注现有市场和客户需求,而忽视了颠覆性创新技术的崛起,最终被新兴企业所颠覆。对于大厂而言,它们在 AI 领域已投入大量资源,形成了既定的技术路线和商业模式。例如,一些大厂在早期选择基于传统 Transformer 架构进行模型研发,投入了巨额资金用于芯片采购、算力基础设施建设等。而 DeepSeek 凭借其独特的算法创新,如强化学习 GRPO、知识蒸馏、MOE 架构等核心技术,突破了传统架构对算力的高度依赖,大幅降低了训练成本。这种颠覆性创新在初期可能并未被大厂所重视,因为大厂更倾向于在现有技术框架内进行优化和改进,以满足当前市场的需求和客户的期望,从而获取稳定的收益。然而,当 DeepSeek 逐渐崭露头角,展现出强大的性能和低成本优势时,大厂才发现自己在新技术路线上的布局相对滞后。

3. 组织结构

**组织结构的“熵增”**也是大厂的创新困境。腾讯、阿里等企业经过多年扩张,形成了复杂的层级体系和冗长的决策链条。一个创新项目从构想到落地,往往需要跨越多个部门审核,经历反复的 KPI 评估与风险权衡。最终,那些原本可能颠覆市场的创意,或被“打磨”成符合现有业务逻辑的改良品,或因无法短期盈利而被搁置。相比之下,DeepSeek的团队结构扁平,创始人梁文锋曾坦言,其核心成员多为本土高校的年轻毕业生,甚至包括未毕业的博士生。这种“草台班子”式的组合,反而能以极简的预算和灵活的决策机制,将突发奇想的技术突破(如MLA注意力机制)快速落地。正如《创新者的窘境》所揭示的:大企业的管理流程天然倾向于服务现有客户,而非探索未知市场。

4. 风险偏好

更深层的矛盾在于风险偏好的错位。大厂的资源积累本应是创新的温床,但现实却成了束缚。当企业规模膨胀至万亿市值,稳定盈利的压力会自然催生保守主义。华为、阿里等公司并非缺乏技术储备,但其AI研发多聚焦于优化现有产品(如电商推荐算法、云服务性能),而非探索颠覆性场景。

DeepSeek的成功则印证了另一条路径:以“长征精神”押注技术奇点。其开源模型 DeepSeek-R1仅用 600 万美元训练成本便达到对标 GPT-4 的性能,这种“低成本颠覆”正是大厂难以复制的——既有的算力投入和商业模型反而成为包袱。正如Meta前高管所言:“当你的主营业务每年创造百亿利润时,冒险支持一个可能颠覆自己的项目,无异于商业自杀。”

二、文化基因:冒险精神的消逝与重生

大厂通常具有较为成熟和稳定的企业文化和决策机制,这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企业的稳健发展,但也可能导致对创新的敏感度和响应速度下降。在面对 DeepSeek 这样的新兴技术和创新项目时,大厂的决策过程往往较为复杂和漫长,需要经过多层级的审批和评估。此外,大厂的企业文化可能更倾向于保守和稳健,对新技术的尝试和应用持谨慎态度,担心新技术可能带来的风险和不确定性。而 DeepSeek 作为一家新兴的科技企业,具有更加灵活和开放的企业文化,能够快速响应市场变化和技术发展,敢于在新技术上进行大胆尝试和创新。这种企业文化和决策机制的差异,也使得大厂在 DeepSeek 的发展初期未能及时抓住机遇,将其纳入自身的技术体系和发展战略中。

大厂通常拥有广泛的业务领域和庞大的用户群体,其市场定位往往偏向于服务大型企业、高端市场等,追求高附加值和高利润的产品和服务。在 AI 领域,大厂将资源集中投入到那些能够快速变现、满足主流市场需求的项目中,如智能客服、广告推荐等应用。而 DeepSeek 的开源策略和低成本优势,使其更易于在中小企业、科研机构以及新兴市场中获得广泛应用。这些市场虽然单个客户的价值相对较低,但整体规模庞大,且对新技术的接受度较高。大厂由于过于关注高端市场,忽视了这些潜在的市场机会,导致在资源分配上未能及时向类似 DeepSeek 这样的创新项目倾斜,从而错失了在新兴市场中占据先机的机会。

大厂的另一重困境,在于创新文化的异化。成熟企业的管理体系往往强调风险控制和可预测性,而颠覆性创新则需要“破釜沉舟”的冒险精神。DeepSeek 创始人梁文锋曾直言,其团队的成功源于一群 “未被大厂体制驯化” 的年轻人——他们不受既有流程束缚,甚至能从实习生的大胆设想中孵化出 MLA (多头潜在注意力)机制这样的核心技术。相比之下,大厂内部虽不乏顶尖人才,但层级化的晋升机制和短期绩效压力,极易消磨员工的探索热情。正如腾讯微信的成功案例所示,真正的颠覆往往诞生于相对独立的 “特区” 团队(如张小龙的广州团队),而非总部的高度管控环境。

这种文化差异的背后,是创新动力的根本分野。大厂的创新多由商业利益驱动,而 DeepSeek 的崛起则掺杂着强烈的 “技术理想主义”。其官网口号 “探索未至之境”(Into the Unknown)不仅是对产品的定位,更是对行业惯性的挑战 —— 当大厂忙于在既有赛道内卷时,初创公司更愿意押注 “无人区”,哪怕这意味着短期内难以商业化。这种精神与《黑神话:悟空》团队坚持开发中国 3A 游戏的执著如出一辙:两者都选择了 “难而正确” 的道路,而非追逐短期风口。

此外,创新文化的断层同样致命。大厂虽坐拥顶尖人才,但自上而下的管理模式往往抑制了“突发奇想”的土壤。一位匿名行业观察者指出,大厂工程师的创造力常被“数据验证优先”的思维绑架,而DeepSeek团队则保持着“技术理想主义”——他们从注意力机制的基础研究出发,重构了AI推理的底层逻辑。这种差异在组织层面体现为“效率优先”与“探索优先”的冲突。腾讯曾凭借微信的独立团队创造奇迹,但当企业规模扩张后,类似的“特区”模式难以为继。反观DeepSeek,其官网口号 “探索未至之境” 不仅是对技术的追求,更是对创新文化的宣言:唯有挣脱短期利益的引力,才能抵达技术无人区。

三、生态博弈:从“搭便车”到“造车轮”

在博弈论中,智猪博弈模型同样提供了一个信的视角。大厂作为“大猪”,在现有技术路线上已经投入了大量资源,并且获得了稳定的收益,因此更倾向于继续优化现有技术,而不是冒险尝试新的技术路线。而 DeepSeek 所在的小厂(或新兴企业)作为“小猪”,通过创新技术,在中小企业、科研机构以及新兴市场等中获得了广泛的应用和认可,从而实现了自身的发展和壮大。这种现象反映了在技术创新和市场竞争中,不同规模和定位的企业在资源分配和战略选择上的差异。

DeepSeek 的突围,还折射出中国科技生态的深层转型。长期以来,国内大厂倾向于“跟随式创新” —— 等待海外技术成熟后快速复制,再通过规模优势占领市场。然而,美国的芯片封锁反而成为催化剂,迫使中国企业从“搭便车”转向“造车轮”。DeepSeek 的低成本训练方案,正是这种 “逆境创新” 的产物:它不再依赖摩尔定律的馈赠,而是通过算法革新实现算力平权,甚至倒逼美国同行重新评估技术路线。

这一转变背后,是全社会对 “硬核创新” 的价值重估。当互联网泡沫催生的“酱香科技”逐渐退潮,市场开始青睐真正解决技术卡脖子的企业。DeepSeek 的团队构成 —— 清一色的本土青年学者,无海外背景 —— 恰恰打破了 “创新必靠引进” 的迷思,证明了中国本土人才的潜力。这种自信的建立,或许比技术突破本身更具深远意义。

四、限制措施:被迫创新的最佳方案

美国等西方国家对中国科技企业的技术封锁和限制,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 DeepSeek 在大厂中的发展。美国长期通过出口管制等手段,限制高端芯片、先进技术等对中国企业的供应,试图遏制中国科技的崛起。在这种背景下,大厂在获取先进芯片和技术资源方面面临诸多困难,而 DeepSeek 的出现,凭借其算法突破替代硬件依赖的新范式,减少了对国外高端芯片的依赖,这对美国等国的技术霸权构成了威胁。因此,美国等国对 DeepSeek 采取了禁止使用等限制措施,这不仅影响了 DeepSeek 在国际市场上的推广和应用,也使得大厂在与 DeepSeek 的合作和使用上面临诸多风险和不确定性,从而限制了 DeepSeek 在大厂中的发展。

政策与全球化博弈的变量也不容忽视。DeepSeek的崛起恰逢中美科技竞争白热化,美国以“国家安全”为由联合多国封禁其服务,反而助推了其“技术平权”的象征意义。这种外部压力倒逼中国初创企业更激进地探索自主创新路径,而大厂因全球化业务的敏感性,往往在技术路线上更为审慎。DeepSeek选择开源策略,以2美元成本提供对标60美元闭源模型的服务,不仅打破了算力垄断的神话,更在全球开发者中构建起生态壁垒——这种“破坏性创新”的本质,正是大厂难以在既有框架内容忍的“战略冒险”。

但是创新并没有因为芯片的缺席而缺席,前谷歌CEO埃里克·施密特和 MakerMaker.AI 公司 CEO 达瓦尔·阿乔达指出:“DeepSeek 能够以远少于美国科技巨头的资源与其竞争,这给美国大厂带来了巨大压力。美国针对中国的出口管制政策旨在切断其获得最先进计算芯片的渠道,以遏制中国在AI领域的发展。然而,事实可能恰恰相反 —— 芯片短缺反而迫使中国企业提高计算效率,并探索降低训练成本的新方法。”

五资源与规模:创新的“达尔文悖论”

DeepSeek 的崛起,揭示了一个残酷的 “达尔文悖论”:大厂越是凭借资源与规模优势巩固地位,越可能丧失应对颠覆性变革的敏捷性。而初创公司则因 “一无所有”,反而能在约束条件下迸发创造力。正如《创新者的窘境》所预言,颠覆性技术往往从边缘地带萌芽,最终吞噬主流市场。对腾讯、阿里而言,DeepSeek 的冲击不仅是技术挑战,更是一面镜子 —— 映照出大厂在效率与冒险、守成与突破之间的两难抉择。未来的竞争,或许将不再取决于谁拥有更多资源,而在于谁能更快打破自身的 “创新枷锁”。

最终,DeepSeek 的突围揭示了一个残酷的真相:在技术革命的转折点上,规模与资源可能成为创新的反作用力。当大厂忙于在现有赛道 “内卷” 时,那些轻装上阵的挑战者,正以颠覆规则的姿态,重新定义未来的边界。这或许正是创新史的永恒寓言 —— 颠覆者从不诞生于帝国的中心,而是萌芽在边缘的裂缝中。

六、参考

  1. DeepSeek崛起,如何影响AI技术发展路径与国际竞争格局?- 新浪财经
  2. AI颠覆者:DeepSeek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 人人都是产品经理
  3. 深度求索与中国硬核创新时代的来临 || 大视野 - 网易
  4. 2025年人工智能行业新巨头崛起!‘深度求索’如何重塑全球AI格局 - 搜狐
  5. 大厂创新困境:腾讯阿里华为为何难现DeepSeek级AI颠覆产品? - 搜狐
  6. 为什么大公司会面对“创新者的窘境”? - 搜狐
  7. 马化腾巧借DeepSeek东风 - 腾讯网
  8. 2025第一讲:为什么大公司的创新这么难?到底什么在扼杀宝贵的创造力?- 豆瓣博客